知秋

  44.
  热风微卷，卷起了裙摆。
  不远处的楼盘还在封顶，在黑暗里像是沉默的兽。未完工的楼盘上还挂着巨大的广告，广告上打着灯光，“书院”。什么“书香宅院” “至尊平层”“感受M大气息”“180～240平”“39999元/平米起”“精装完工”“拎包入住”等广告词，都清晰可见。
  夜已经黑了下来，沉秋站在路边，90秒的红灯还在倒计时，学校周围的街道依然人影卓卓。于时那么高～就站在她身后。不远处有对情侣过来了，也看了看旁边的这对男女。
  “今天吃好了吗？”他在身后问，热浪卷起了酒气。
  好像没醉。
  “吃好了。”沉秋抬头看着红灯，头上的红花娇艳。
  还有6秒。
  “——你头上这花挺好看的。”
  “噗嗤。”
  是旁边的女孩破了功，沉秋扭头看了看她，女孩也看向她头上的花～～两人对视了一眼，女孩笑容更大了。
  呵呵。
  沉秋也尴尬的笑笑。于时这话好傻——尴尬症她都要犯了。
  绿灯到了。
  女孩拉着男朋友快速走过红灯，左转逛街去了；沉秋慢慢的走过红灯，右转走了几十步，进入了南三门。
  很偏僻的一个门。人迹罕至，草木葱葱。
  周围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。
  身后只有男生跟在后面的脚步声，和呼吸声。
  路灯昏黄。
  有人咳了咳。
  女孩走在前面，挎着一个小包，白衣红裙，细腰长腿，身姿婀娜。
  其实，今晚上，真的冲动了。
  可是再回首，血液翻滚间，又只有一种畅意。违背了母训。可是年轻，也许就该这样，落子无悔。如今酒意混合着血液，如同岩浆，四处奔腾。这婀娜的身姿，走路的微微晃动，洁白如玉的小腿，就像是什么明亮的——让人挪不开眼。
  鼻尖一片滚烫的血气，好像下一秒鼻血就要喷薄而出。
  路灯灯光昏暗，小路偏僻，身后那人的呼吸，越发的沉重。
  女孩没有回头。
  “哎呀！”
  寂静的夜里前方的女孩突然尖叫一声，跳了起来，又一个劲的往后退！撞到了他的身上！身后的人似乎猝不及防，闷哼一声晃了晃，一只手伸过来，双手刚刚轻轻扶住了她的胳膊，那么瘦弱——手指还没拿开，女孩已经再次蹦了起来，身姿灵活，刷地一下躲到了他身后！
  ………
  “怎么了？”
  刚刚被她撞了一下的地方又痛又胀，似乎在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。男生声音沙哑，感受手上若有若无的体温。
  要爆炸了。
  “蛇！蛇！！”
  身后的人声音紧张，是随时要跑路的模样，“你看见前面有蛇没有？有没有？”
  “……没有。”
  男生声音沙哑。他看了看前面，几窝灌木，龟背竹，夹竹桃，石板路反射着灯光，什么也没有。
  ——就算有蛇，肯定也早已经被她吓跑了。
  “有蛇啊有蛇啊！”女生又从他背后探出头看，“有蛇！！”
  “现在没有了。”男生挪开了半步，让她看得清楚。
  “有蛇！！”她还是坚持，“我刚刚看见尾巴了！！好吓人呐！”
  “……那我们换条路走？”男人默了默，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争执。换条路，那自然更远些，“夏天来了，学校有蛇，也是正常的。”
  “好吧。”
  女生显然也是这么想的。她本来就一直躲他身后，如今直接调头，还是她走在最前。
  男生跟在身后，一言不发。
  “刚刚没撞到你吧？”她想起了什么，突然又问。
  “没事。”那人咳了咳。
  那处似乎还沉甸甸的，刚刚猛地一撞——痛，但是爽，爽的头皮发麻。
  男生不说话了。
  沉秋走在前面，握住自己的包包带子，皱了眉。刚刚她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，只感觉他全身都很硬，硬的像钢板。
  又很烫，体温很高。
  背部好像撞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——烙得人滚烫，又硬。
  硬硬的——
  呃。
  那泳裤上粗粗的轮廓突然从脑海一闪而过，沉秋背部一麻，捏着包包的手一紧！
  什么鬼！这不纯洁！最近天天想这些，肯定是看了那本《金瓶梅》的缘故！！
  “于时我的那本书你看完了吗？”为了避免尴尬，她开始主动说话。
  “……还没。”那个人沉默了一下，“最近有点忙，还没时间看。”
  “要到时间了。”一本书只能借两周，她说，“你要去还哦。”
  “到时间了你告诉我，”后面的人说，“我去续借。”
  “诶。”
  换了小路走大路，大路上零星的行人，光线也很好，偶尔还有校园猫咪执法大队路过，槐花落了一地。
  慢慢的走。
  理三宿舍，到了。
  “我送你回宿舍。”
  女生已经站住了脚步，准备说再见。男生却说。
  “不用送我，不用不用！”
  灯光落在女孩的脸上，她站在槐花树下，白T红裙，脸色绯红。他刚刚饭桌上在搞什么，而且只有男朋友才会送女朋友回宿舍，别以为她不懂！她不想谈恋爱，她怕被人造谣，更怕影响进步！
  “……”那个人不说话，低头看着她。
  “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，努力进步！”她捏着包带，咬牙拒绝。
  于时是很好。人好，长得高，身材也好。可是智者不入爱河。她不是傻女。今天饭桌上他的特殊关照，已经让她警铃大作。为什么上了大学大家都不努力学习了，只想着这些事？手指捏住了包包的带子，她支支吾吾，“我现在才大一，不想谈恋爱——”
  路灯昏昏暗暗，女孩站在面前，支支吾吾。
  那么香。
  沉默。
  是拒绝。
  男生低头看着她，槐花飘飘荡荡，落在了她头上。
  “沉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？”
  他站在槐树下，黑暗笼罩着他的脸，看不清神色。他轻声说，“这么晚的路，你一个女孩子回宿舍不安全。”
  他声音镇定，“这只是正常的关照罢了。”
  嗡。
  班长不是想追求她！！
  血管似乎是爆裂开来，沉秋脑子一炸，感觉自己整个人此刻就是熟透的虾。
  不是想追她，搞这么多动作干嘛！
  “不是不是这个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说说——”手足无措的女孩一下子开始结结巴巴，眼泪都要涌了出来，感觉自己恨不得马上挖个地洞钻进去！
  “走吧。”他又说了一次，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，“我送你到门口。”
  呃。
  啊。
  “不用——”女孩还是坚持。
  “走。”他的声音很平静，“现在太远了，你一个人回去，我不放心。”
  “那好——好吧。”
  女孩支吾了几声，到底是忍着巨大的羞耻感转过了身。她要死了，刚刚说了什么啊，女孩子怎么可能这么自恋！！
  丢脸！
  羞耻！！
  两个人前前后后走着，女孩的影子在地上隐隐约约，男生沉默的走在身后，人影和她的重重迭迭。
  “而且沉秋你刚刚的话——又是什么意思？”
  一路上只有零星的路人，寂静的校园夜晚里男生的声音却在身后。他声音冷静，似乎酒意已经散去，“你说你不想谈恋爱——”
  他的声音十分冷静，“可是前几天，你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  “我什么意思都没有！”灯光落在女孩身上，她掐着自己的包包带子摇头。
  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个了！
  “前几天，你说过，”男生却坚持，“大学生恋爱自由，要享受这个过程——”
  “哎呀！你能不能别说了！”
  “我的意思是，人，要知行合一。”可是身后的人声音很冷静，“人自己做的，要符合她曾经说过的。”
  “是啊是啊我是说过，”他是非要和她讨论这个吗？刚刚降温了一点的脸又腾地一下红了。女孩走在路上，有些结巴，“可是我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嘛！再说努力学习的过程，也是过程啊！”
  男生沉默了。
  两个人慢慢的走在站在槐树底下。灯光落在两个人身上，在路上落下了长长短短的影。
  “刚刚你说大一不行，”沉默了一下，他突然又问，“那你准备大几行？”
  “呃？”
  “不是说了要充分感受青春吗？对男朋友都有些什么要求？”
  “呃……这个主要是看缘分，学业也很重要啦！大——二，三？”女孩走在前面，脸红耳赤，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烫，“大一太小了！我妈妈不会同意的！”
  “那……好吧。”
  男生似乎顿了顿，似乎叹气。又看了看前面娇俏的女孩，他垂了眸，捻去了眸中的神色，“也是。女孩子，这方面，谨慎一点，也是对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