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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边&子文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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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边子四月诗歌选
      洞中会
      山上有漆黑的风,徘徊蕨草头顶
      黑蚁们的眼睛高过了云层
      一些虫豸爬动着
      紧挨石崖。四脚蛇和山鼠
      常常踩响叶柄和泥粒。
      这些都不可打扰,逝者也不可打扰
      拥有极少土地和农具的人
      长出凶恶的面目,在碎满星火的村子
      如夜鸟一群群被惊飞
      踩着噼里啪啦的脚步进洞,一丈,两丈
      更深处:水滴打穿石壁
      黑蝙蝠倒挂,如昏厥的神。
      2007-4-14
      春困三章
      一
      春困,把春天捆绑,驾一辆牛车西去
      一路阳光踔厉,爬上麦杆的腰身;虫死鸟活;
      蛇醒蛙鸣;宛如种族对垒,宛如寡情;
      春风被嫩草戳穿,一块一块散落田间;
      螽斯啊,蟋蟀啊,朝生暮死的蜉蝣啊,一个个赤身裸体。
      二
      坐在窗前最易遐想,或是瞎想。刚好,春天执迷不悟
      脱我一身蛇蜕。半透明,如锦衣;
      吊在杨树上发芽,恍惚,迷离:
      一如镶嵌在老屋窗棂上的尘垢,一如
      识途的老马,因春心惨苦,而差点弹尽人亡。
      三
      此去不远,有青光;有五言诗;有同床异梦;有散兵游勇。
      坐在拖拉机上点烟的人不是;
      坐在木床里像阮籍一样脱光衣物写诗的人不是;
      他坐在很多人中间喝酒,把筷子弄到地上
      轻轻拣起来,在衣服上擦了擦;面色黯然。
      2007-4-15
      幻想海
      水兵们扛着象牙走来走去
      海被剁得像番茄浆。还有什么可以证明活着
      高大的艺术,粗壮的夏季
      还是被废弃的船舱。在薄暮里,指着对方
      说着远方的果园
      一个钢琴师忧郁的眼神
      像没有风的港口,最后撤走一些云朵
      一些说故事的人,有的经常见面
      有的在装卸着纸箱里的货物。
      鸟画
      画里的鸟,原本是住在树林
      可叫可飞
      追捕食物与伴侣
      现在,嘴微张却无声
      翅欲飞而不动
      我想到多年后的我
      不再写字
      如同安息
      如一只鸟一样被钉墙上
      惶惶不可终日。
      2007-4-20
      下午的人
      他不是我要讲述的人。对明天
      毫无想法的活着
      像装着一只鬼的木匣子
      在水面颤抖。
      那是一种木料,纹路清晰,能引火上身
      最好是多年前的云
      能降到这里,让人看到希望
      也看到阴影。
      被拆掉的树阴下,凳子
      孤立到走神。他知道,又将有一个
      不说话的人,说着说着死了。
      春风沉醉的晚上
      人畜懒洋洋,花苞被春风洞房
      泥巴里的蚯蚓,像一只大虫一样凶猛
      那些树啊,窗啊,又把长毛的影子
      撂在我的面部
      该死的都死了,活着的继续活着
      像李白,像湖南,从我的眼前爬了过去
      可以像一个窜乡走镇的匠人
      去祖国各地,春风和比喻一样高明。
      2007-4-20
      莲花山
      在初夏,近海的岸口,鱼群纷纷
      像树叶一样发绿。山峦的伏线,绕住人们的脚掌
      日照阔大。海风如濒临灭绝的事物
      浪涛声搁置在木头制成的响器
      而响器又被老尼捉在掌心。人若有魂魄,此时
      真应伏在山涧溪流的一侧。清风无畏地敲打。山已不在
      于涨潮的崖口,化成小菩提叶
      忍受落日下的人间烟火。
      注:莲花山,广州市番禺区一风景点。
      皮影戏
      春末的夜空,堆积着干腌的空气
      浮游的云,香蕉树的黑影
      如一群阉割的杂碎,无神地涂在大地
      这恰恰和我一样,身上
      溢满虚无的灯光。这样的感伤浸透了我
      掩盖一些有体无魂的草革和青铜
      却今夜,我们又丢失彼此
      被猛烈的记忆捉拿:想起多年前
      乡供销社隔壁的半夜声响
      想起湖南的一座山
      四月草木勃发的样子
      那时的我们,都劫后余生地醒着
      过没完没了而幸灾乐祸的生活。
      2007-4-30
      桃花
      这村头我是不会再去了
      自从去年,我在那株桃树下
      看到两蛇相交,这一年来
      身子骨总有隐痛
      偶尔地还有幻象:
      有一女子光着白条条的身子
      躺在我的楼阁里
      唤我,叫我的名字
      那一夜,桃花
      是开得最好看的一次。
      早春
      我记得是在一段野史里
      官人和娘子去春游
      那写书人的暗意是把这次经历叫野合
      我不这样认为
      那时节,山里的和尚都下山来
      秃头粘花蕊露水
      衣袂钻满青黄之气
      如果去野外一睹:
      有狗背狗,虫踩虫;
      画眉跳上芭茅竿
      春风轻柔地吹
      村落里,飘荡着几句童谣:
      一月不看鹰掸鸟;
      二月不看蛇相绞。
      梅雨
      下得不大,淅沥的声音,最能敲疼人的身子骨。
      我又想起那年,在村里,和父亲争吵后
      拿木叉子去赶一条光溜黑毛的野猪
      它摆着身子,有点微红而硕大的乳头,若隐若现
      但最后,我怎么放弃那次困斗。
      雨的声音一直没断,我一言不发地回来
      父亲在喝酒,瞪着血红的眼睛看我。
      2006-3-31